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瞳神失一双飞 姐妹花
南阳白生,性耽安静,不羡富贵,不喜当作。一日,神倦坐寐,听二东谈主柔声商曰:“ 吾等愿守此眶者,不外假其胜游,而同处于乐也。渠竟一无所好,何异日下狱笼? 趁此春光明媚,花鸟依东谈主,吾与汝自寻乐趣,庶不虚此一世。”白醒而两目失明,曰:“ 异哉! 吾素无目眚,亦无难熬,胡为蓦然如若?”呼家东谈主扶至黑甜寝息。须臾睡熟,耳听两东谈主欣怡然归曰:“ 本日之游信乐也。后惟彼守彼心, 吾行吾乐辛勤耳。”忽又醒, 视壁间字画,架上缥缃,目仍无恙。由是忽明忽昧,已有年余,恒为精神不及而有此疾也,益加静养。
又一日,白半醒半睡,敷衍之间,闻一东谈主诉曰:“ 行不如坐之为愈也。吾辈游性过重,顷过花阴,遇花妖。始以礼邀吾弟兄,不肯入。呼群妖捉弟而进,吾奔轶乃回,后来不敢再出矣。
第不知弟命若何。”白惊而起,放眼左视,朗然还是;右视昏昏,是更奇矣。延医治之,医曰:“长短分明,一无翳障,乃水亏也。
应补水益精。”药石百投,而阅物不雅书, 竟成侧面, 白犹未解何故而成此无形之疾也。
夏令炎,避暑敞室。友至, 视其睛曰:“子之瞳神,惟有一焉。”白曰:“今知目疾之由也。是盖我痴呆, 瞳神爱动。前之忽昏者,乃瞳神之出而游也;明者,乃其纵游而返也。今之左明右昧者,乃一返一失也。”遂将前之半醒半睡间所闻之言,逐个告之。“幸矣! 夫瞳神虽一不敢复出,一目之明, 可至老矣。然失之者乃我身之物,记云:'躯壳发肤,受之父母,不敢损害。’兹我身有缺,孝谈有亏,将因何补之哉!”
贾 十
国初时,盗有取寝陵数千斤要紧金炉者,近缉无踪,乃诏行天地,能破获者,官加三迁,民给万赏。山东力士贾十闻之,踵比部而请曰:“ 吾能之矣,求赐证书,限年三载,并咨天地,随时拔兵,随地支库, 盗可得也。”部曰:“ 子欲藉文而悉数诳银乎?”不允所请。贾曰:“ 吾以家族十口,留狱为质, 得则释之,不得则听罪辛勤。”部乃奏闻,如其请而收其眷,给文令缉。
贾十镂空履底,藏证书于其中,周行密缉。至福建,访有巨跖窠巢,扮作陡立局面,径由林深箐密、屈曲羊肠而进。忽有阻谈者,截而问之。贾曰:“性成豪侠,祸起无端,家室离异,特来皈命。”若东谈主曰:“ 子言未必真也。”贾曰:“邹鲁至闽,路有半万,舍近就远,我岂迂拘,即此可知其心也。”邀入酒肆,交心浩饮。贾大醉。若东谈主用网舆舁贾,至十里外放下。贾醒而视,已失处所。舁贾者引贾同行。
须臾,见厦屋祟垣,门高驷马,邀饮者已先在门俟焉。联袂入室,长辈下堂而迎,揖而坐。长辈曰:“ 壮士远来, 自必轶群。此墙高有五仞,子能纵身进出三次,吾留之。”贾即如命,纵身五逾其垣,而马不停蹄,气不加喘。长辈曰:“ 可矣。”待为上宾,检佳室与之居。
越日,赴教场操演,长辈居中,左男右女,各试其技。此间以纵跳举重为上。贾之纵跳,可推第一;而举重列为第四。长辈令择右边之女为妻,贾辞之。长辈曰:“毋,此吾之重子而许择配也。”贾从之。
结半月,女曰:“冰谷易消,绿林自败,久居之所,东有杳谈,可通海滨,吾与尔乘问而逸为善。”贾曰:“吾一隐迹之东谈主,而以上士相待,弃之悖义,守之全信,不可。”女告长辈,益加尊重。
次日,赴场派差, 独不与贾。贾请之。长辈曰:“ 差有三等,上等盗内府宝器,中等盗大院珍物,下第盗民间财货。子之材在上等之末,中等之巅。此时东谈主多,留待后派,吾非无用子也。问候之。”贾曰:“ 必求一差, 以报厚恩。”长辈乃派令随一等又名者同行。
亚洲美女香蕉视频在线观看一等者, 常骄傲“ 能举万钧, 即如盗寝陵金炉事, 非我不可;赃犹在,回时可往不雅之”。贾歌咏不已。行至邯郸谈上,留妓饮酒。一等曰:“ 吾辈饮酒取乐则可,贪淫汗漫,则不可也。”
贾曰:“因盗而淫良家之女, 缓慢天禁。彼妓则卖也, 吾以银买,何罪之有?”一等从之。贾密贿妓,令以酒困之。妓如其嘱。一等果酩酊就枕而寝。初,一等身藏双刃,起卧不离,时常于睡时,持刀掩护其面,今醉而忘之。贾禁妓不许声扬,一剑砍其头,飞马入都, 诣部而诉盗炉之由, 藏炉之所, 窠巢之险,杀盗之筹,求咨会闽中,出师为应,计擒智取。
部即咨闽调兵,围住要地之口。贾入见长辈,曰:“ 已得内府金镪千枚,藏于深山,彼守而我回,必加发壮士可也。”长辈曰:“ 吾亲带东谈主同往,交情颇广, 悉数自有照顾。”贾同长辈出,官兵擒之;一哄而入,收其余党,得其金炉,且搜出金珠宝物,不计其数。携妻而返,授贾为天地总捕,释眷重赏。
夫盗炉者以力胜,贾十以智胜者也。力多败,智多胜,以柔克刚,若贾十者,可称刚而能柔矣。
查 三
查三,海宁州东谈主也,门客于淮商,理盐务。自汉旋淮,舟子私附一世于后。查听吟诗云:“沉长江一日晴, 顺流直下布帆轻。偶而惊起鹜鸥翼,采石矶头劈浪迎。”查总结视之,乃嫣然一少年也。邀入中舱,问系扬州诗礼之后,家贫业儒,寻父过汉。貌固俊秀, 谈亦追究。查曰:“ 此文东谈主也,何可亵居于后?”令舟东谈主移其枕衾,居于正舱。生曰:“吾独一衣囊辛勤。”
查乃分衾与睡,同席而食。
行三日,生曰:“先生有银三万,聊为惠假,某月日,加倍奉还。”查曰:“ 子因何知我有银也?”生曰:“ 起行时已知之矣。”查曰:“ 此饷课也,难以报命。”生沉默不复说起。
查夜醒昼寐,刻刻防之。至采石矶,生携衣囊谈谢作别。
查命停舟,而生已纵身上岸矣。查至扬州起银,箧皆空。查心惊悸,然银已失,东谈主已远,只能向主实告以情:“恳限以某月日,如果还来,是吾之幸也;倘或不来,监守者难辞其责,惟有筹补辛勤。”至期,水果至,梭巡曰:“ 吾惟信以行世,义以待东谈主,前借如数送上。”即在怀中逐个取出,权之,果加倍赵银六万。
众骇其异,相与邀约轮饮,而试其技。生均不辞。于是或扮角抵,或招艳冶,而犒劳大丰于众,且无佻达之气。众益奇之。饮尽,生欲返,众曰:“ 子取银于无形,藏数万金于小怀,是何法术? 请言之。”生曰:“此小术也,何足为异。”众又曰:“ 请试大术。”生曰:“ 不可。”众皆固请。生拱手上舟,自持挺篙,一撑而不知舟往那儿矣。送行者皆坦胸,俯瞰衣扣,尽落。
议之者,有称侠士,有称邪术。吾则曰无论其邪与侠也,彼以邪,吾以正,则正可敌邪;彼以侠,吾以礼,则礼可收侠。
若查三者,前以礼敬待生,故失此后得也。
生 变 猪
龙抢珠
余于是书将排印时,携请铜陵名士聘用章澧南先生斫订。
先生阅而忆及,厥祖在日,有对河居住之租户,瘫痪三年,忽自呼曰:“吾非病,吾负章宅银,冥罚作他家豕,以偿其贷。今三年矣,虽为东谈主,实乃畜也。尔等往请速宰,了此前愆,或可冀投胎为生。”其妻诣章门,而诉以夫言。章翁曰:“六畜肥,留备大事。乡邻之负吾者不少,宁独于佃之负而施报乎?”然听其妻言,念“是佃困病之年,与畜豕之年相若,冥报不爽,至今见之,吾当召宰杀之辛勤”。宰之日,豕就刀大啼,佃在床亦大啼,俨同豕音。沸汤刮肤,豕不啼, 而佃又大啼,且身起白泡,恍如汤火之伤。分脔时,佃又大号,须臾,声低而毙。
世之载冥报夥矣,泰半在影响之间。惟此事身犹生育于家,而魂已变豕他所, 可见财者非特欲辨鲜明, 且当分东谈主也。
彼者,犹云借贷胜于勒诈,负亦无伤。余闻之熟矣,故志之认为现代鉴。
方 姓
嘉庆乙酉岁, 京都失去金镯不少,比捕严缉。捕至芦沟桥,天已晚,止足而栖于旅肆。步街密查。街尽,有斗室一所,丝竹弦管之音,达于户外。捕念念富室子儿,高雅高居, 奚甘聚此陋室? 其中必有不良东谈主也。守之于门。
三更,一小年出而遗矢,好意思如女子。捕曰:“ 何东谈主居此?”小者曰:“ 入问老者,便知之矣。”捕入而问, 老者曰:“ 子来缉失乎? 吾姓方,居桐城。镯尽在,聊假一用。”
捕以众少不敌,返身入都,诣提督府直告,添捕以往,至则行矣。追问房家,曰:“黎明卷装而行,不知往那儿也。”捕即赶至桐城,访至方姓岳家,曰:“ 吾女嫁彼,有五年矣。嫁之三日,即携女移往外乡, 从无归宁。方婿只来二次, 亦不肯说出住处。亲邻共知之。半月前曾到我家,一行即去。实不知其下降。”
桐城至京,快行需十八日。捕核方之由芦沟桥至桐城,惟有三日;虽身有两翼,亦不可有如是之速也。捕不敢追,求府通缉辛勤。此盖麦铁杖之流欤。捕之不追,亦可谓知机有识者矣。
二 老 爷
粤之韶州,有南华寺,乃六祖宏忍修身成佛之地。离郡六十里。闻有歌云:“ 若要南华游,须带膏粱酒。”二语何也? 六祖在时,收蛟为徒,亦成正果。六祖惧其悍性复萌,封窆其殖,复铸七尺铁塔镇之。木刻其像,供奉于前, 极灵异。善嗜酒,韶下土民,咸称为二老爷。其寺不外寺院,壮而不丽, 本无可供游东谈主之目,玩之者,无非请二老爷饮酒耳。然木像虚形,焉能饮酒? 而二老爷之饮酒,实有奇焉。游者至此,沽上等膏粱酒二斗,斟而陈其几上,须臾化水,一无酒气。换而复献,复成水。三次换献,而木像面色渐转碧桃。酒尽,帽歪身斜,不必为之扶整,翌早当然帽正身直矣。
嘉庆初年,南韶王不雅察,赞成令嫒,倩叔往修其寺。见诸罗汉金身,光华灿烂;以爪剔之,金落,厚有分余。尽剥其金改绘,王采得金不少,并将不雅察赞成,亦寝其半。一时行囊顿润,华服都鲜,臂束金环。未几,身上起泡,颗颗若痘, 破之则烂。
一泡未除,而又生一泡,不逾月而混身溃烂,俨同罗汉之去金身,臭不可闻,医亦徒劳。急渡南岭而归,至江左而僵。
东谈主谓六祖之有用也,吾谓二老爷之显应也。佛以怜惜为本,含宏为度;六祖慧能,乃罗汉中之第一者也,奚忍以戋戋贪利,而置之于死乎? 二老爷既成正果, 而复爱饮膏粱, 则其烈性未失;佛面刨金,有不深恶而痛绝之耶?
龙 抢 珠
池州石埭县六都,为李族世居之所,依山傍水,烟灶成千,地无遗迹可供游履,不外霁岫晴岩,散布醒闷,众儿童无非涉岭趣巅,寻花采草辛勤。
乾隆年间,一童登山入坳,过石隙,有光骄傲属目,俯而觑之,有一珠,大如鸡卵,拾之而归,喜笑嘲谑,行不离手。至晚,童擎珠由暗室过,满房雪亮,恍如秉烛,对父母曰:“ 此物不错代灯。”其父母向其掌取,就灯视之,曰:“ 世上焉有如许大珠?”
试其光,果如童言。由是喧传一时,邻里乡党,无不竞来赏识,啧称空谷足音。听诸言之歌咏, 防庸东谈主之计取,收而袭什藏之,不敢轻以示东谈主。即其子牵记提真金不怕火,号泣相随,亦不与焉。
后来事事泰适,业业亨通,不久即成富室。
一日,有羽士龙准虎颔,蚕眉虬须,踵门募化,称系扶风黄山宫来。初则不肯赞成,任其盘踞坐诵;及至七日不食,信为三清变化, 粗野助金,不受; 疑其嫌少,又加助之, 仍然不受。
问曰:“ 子不募金,募何物乎?”谈曰:“清门中无珍不备,元宝不全,只少颔珠一颗,请舍之以补宫缺, 以增神光。”即复之曰:
“他物均可赞成,惟此一珠,乃吾起家之宝,宁甘轻以施诸?”谈见意决,不复启唇,飘然则去。
族众见其得珠,而家骤富,念念欲共藉珠光,而同臻乐境。
群往其家,说曰:“汝之藏珠,天地已共晓矣,故羽士远来募化。
企幕纷纭,终必落东谈主之手。《传》云:'平民无罪,怀璧获罪。’倘风闻于朝,奉文径取,尔亦不得不献,且恐加以怀宝之罪。不如归于公祠,某等同凑令嫒,与汝售之,使族众均沾其润,则他东谈主不得觊觎,即或君上知之,不外献之辛勤,不可治世东谈主之罪。
况珠虽归公,而子仍有份,岂不大好意思。子意认为若何?”若东谈主听其言近根由,得利且可免害,许之。众乃凑金出其珠, 而入之于祠,议归族房长专为管守。是年童多入庠,农独加丰,商贾倍利。迨后登贤书、入词选者, 接踵迭起;哗笑之音, 溢于衢巷。
群商大庆, 俱各如分出银。筮日, 编棚建醮,设供演剧。
用雕楼玉盘,供珠于神前,派令十东谈主看管。醮事完结, 正在演剧,天色袒露,四际无尘;倏然黑云队起,雷电错杂,急雨滂沱。
云中有青黄二龙,凌空飞翔。俄而青龙直入神坛,吸珠直上云端。黄龙亦飞入神坛,见珠无,急转头飞去。但闻风声怒号,雨势骤洒,两龙互斗。未几时,而两尾下地一扫, 民房去其泰半,地化为湖;遐迩河中,桁椽木物,与死人飞动,拥塞水谈,舟楫难行。见之者莫不惨恻。此盖龙抢珠也。
吁! 李氏之兴也,由于珠; 而其败之也,亦由于珠。当其时,小子得之,老者自应还之,乃反认为发源之具, 敛银归公。
彼羽士者,盖即其龙之化身,远来募化,又复悭而不与,致灭害半族,自作自受,是亦不及惜矣。
缺耳游击
云南昭通府李司马,乞休回籍。言其同城吕游击, 山东东谈主,仪容高峻,缺一左耳。初问其故,笑而不答。迨后集中来去,酒肴攻击,成为亲信,乃说缺耳之由。
吕之幼时,遇一术士,批其相云:“ 耳大面方起旧闾,风云不少似难舒;必须有缺始登贵,三品堂堂豺狼居。”其时认为江湖套言,撇之辛勤。
及壮,不务恒业,日饭斗米,日肉百两,小康之家, 变为窭室。无以养身,因恃体力之过东谈主,乃入胯刀之军队,早探行商,夜图栈房。
一日,见少年华客,奉陪者十余东谈主,挽车十余辆,装载辎重而来。尾窥投止之区而图之。
傍晚入曹家店,卸马停骖。吕密遣伙担粉过店,故作失肩状,将粉泼地,认为记验。适少年之奉陪者,在门看破其情,进告少年曰:“ 今晚须整顿防卫。”少年出视,笑而入曰:“ 此非真有圭臬之寇,不外因饥乌合耳,何足重视。尔等安睡, 吾自有法制,使之不敢入手而自退也。”
至三更,吕引二三十东谈主劈门挤入,直进后房。巨蜡分燃,统室皆亮。少年见多东谈主进,手提双剑,舞于灯前,洁白如球,东谈主在剑内而不见。吕等恃众, 站阶不雅舞,并无剑刃过来。须臾,一东谈主辫落,一东谈主落一指,一东谈主落一肉,而吕落左耳。负疼朽迈,均奔轶焉。此不知学何术,而能出神入化若斯也。
因念念强有强手,寡可敌众,与其贪利灭身于不正, 不如卧薪尝胆以成名,于是投营充为战兵。月关之粮,不可抵五日食用,惟有于操演之暇,行街肩谋以支日用。迨拔补千总,才敷服食。保升守备,送部引见时,皇上问耳从何缺, 随口奏以段文经谋图不轨时,充任乡勇,战役受伤。未邀议叙,奉旨以都司超用,俸满保荐游击。回忆相士之评甚验。年已老矣,诸惟守命,亦不再起红顶之想也。
吁! 世之自称为勇士者,类皆知进而不知退,知存而不知一火,故未有始终其身。若吕公者, 可谓知进退存一火,斯真所谓勇士也。彼汹汹者,曷不效吕公之为耶?
老 实 翁
翁谢姓,字子敬,浙宁镇海县东谈主。少入庠,后以官司累赘,耻登听事不登大雅,规避杭州姊丈凌某家。凌曰:“为一公堂之跪,愿舍衣巾, 品过高矣。尔生性淳厚, 又执不听劝,吾无复言。
然既避之,必俟风息此后可归。我在松江,有一布庄, 正须淳厚端重之友镇压,尔盍去之?”翁曰:“诺。”抵庄,世东谈主阅信称其淳厚,遂以谢淳厚呼之,竟成花名。
翁先娶小江胡氏,无所出;继娶沈氏,亦无所出,而年已四十八矣。
是年夏间,往乡收账,囊贮二百金,途经村庄,见谈旁东谈主拥堵一门,引领而望。翁问是以,云:“ 若家欠官项,监比紧要,将十八岁小女,鬻东谈主为妾,母女不忍别离,哭倒于地。”翁曰:“ 人情冷暖,情有深重。”乃推门而问:“可退婚否? 身价若干?”旁东谈主曰:“ 二百两已缴官。”月老曰:“ 退聘不在于理。”旁东谈主曰:“ 只须有银,不怕不退。”翁曰:“银可相商。”正喧噪间, 大族令郎,因良久不见迎服轿回,自踱而来。世东谈主倾倒诉翁之言。令郎曰:“ 刻能交银,我便准退。”翁曰:“一手交婚约,一手退身价。”
令郎看翁之形,欺其未必有现银,遣东谈主到家取约。其时有笑翁之痴者,有褒翁之仗义者,有贬翁之善事者。谁知约到,翁银亦出,众皆拍掌大笑, 依议而行。双方交割闪现,哄然则散。
母子二东谈主,破涕而笑,正欲问翁下降,而翁亦不知去处。
越次年秋,从此途经, 有壮夫当头长揖,翁答礼。其东谈主拦住,固留至家,抵门已解前事矣。拼集初学,夫服带女出而拜谢,款饮表心,且如陈遵之投辖扃门,辞既不得,走亦不可,且灌醉假寐于书室。夜半醒, 则灯烛煌煌, 一服旁坐而候。翁骇。服曰:“ 非为别也,伺恩东谈主醒后盥洗耳。”其夫持汤进,请盥洗毕。见堂上张灯结彩,须臾,率女淡妆出,说:“ 已探翁年将五旬,尚无嗣息。是女命当为?? 室,查本日尚吉, 即晚合卺可也。”令女访谒。翁权词许允,又曰:“ 但不告而娶, 有三大碍,第一恐东东谈主之责荒唐,第二防吾继室之怨不义,第三忧姊丈之咎非礼。必寄信知之, 待月余此后婚,不然不敢从命。”其夫曰:“ 知名谢淳厚,谅不背约。”遂已。
黎明回庄,算明一切数簿,交可托之友,云:“ 昨接家书于路,须回乡一行,彻夜上路矣。”行至武林,巧合乡试将完,遇族东谈主二,约伴同归。二东谈主者,一告假知府,一富甲邑里,均年近五十,无子。闻刘铁嘴相法如神,同往其门。延坐便言:“ 福禄寿三星,不约而都乎?”询之,果逐个合,惟翁寿最长。问子息,则曰:“三位依相而谈,均无嗣续。惟此翁面上,阴文现,曾为善事,当于五十一得子,有三丈夫, 愿志吾言。”二东谈主问有甚阴功,翁亦不认为意。旋里后,逾二年,五十一岁,连举三子,风鉴真神矣。
松江某家,待之不来,查问则已回里矣。某家说出前事于店,寄函详达于凌,凌亦达之于族,族中东谈主闻于缙绅。修邑志入焉,可不必再载。然此事实可为东谈主之圭表,志书所行,不出郡省;天地之东谈主,未必尽目之。是集通行自广,余故抽而书之,使东谈目的而鉴戒之焉。
狗知朔望
粤西新宁埠,畜一乌犬,强啮额外。饲时,乌犬不至,群犬不食,惟朔望让群犬食之,而乌者一日不食。黎明,四足跪于神佛供前,头跄于地,似作磕头状, 盖其前生吃素、礼佛者也。
常见主东谈主忧,则黑者折腰垂尾, 声不扬; 主东谈主喜,则摇首纵身,膝间虚绕。一日,主东谈主遇惬苦衷,掀髯大笑,乌犬亦越过大快,众皆异之。且能不侍筵宴,恐干主之怒叱也;不吠华胄,恐嘉客之受惊也。后闻其主死, 陨涕七宵, 绝食而毙。虽为六畜,实具东谈主性,故以敝衣裹而埋之于郊。曾有诗以记其异,诗云:“摇尾摇头室里穿,吠星吠风晓风眠;能知朔望礼神佛,存一火相随东谈主性全。”
廖 某
汀州永定廖某,学星家术,周行天地,其事亲也孝,其处世也信,其出也有时,其归也有候。恒听其言曰:“ 祖先虽远,祭祀不可不诚。”故归必蜡祭之先,出必辉煌此后。临行拜嘱邻居曰:“ 家寒远出,母老子幼,倘有不继,万望应急,报无失也。”
至岁暮归,凡缀长补短之家,权其母子而还。年复如是,无不慑服。
有一年,命途乖舛,病延数月,既不可游贵显之门,又不可博锥刀之末, 行装食尽, 衣履隐私, 自念念自叹曰:“ 命也如斯。回则羞见父老于江东,不回则谁解依闾之遥看? 与其在外寤寐反侧,毋宁赶回,母子团圆。”遂乞食而归。其母笑容翻开,其妻愁眉益结,曰:“邻居之有惠于我者,望夫之来殷矣,皆藉我之还以解腊也,奈何?”廖曰:“非我欲负东谈主,命不如东谈主耳。吾当以礼约之。”谁知负无几,而贷者有十余家,无俟廖约,群起逼索。众口呶呶,委难忍挨。遂呼妻问贷数而计之,共十四两五钱,随对众曰:“明日设法以还,请暂退。”
至五更,涂面执棒而出。走至大富岗山顶, 伏于大谈之旁。适有连城木客,由潮州收值,促归过年,径走而来。廖即举棒邀截,客慌曰:“尔无非契我银耳,勿伤我也。”遂解褓启而携银百两与之。廖曰:“ 无须如许之多也, 只十四两五钱足矣。”客曰:“ 何取之廉也?”廖以情诉。客听其自取,廖抽身佩象衡,权银十四两五钱而去。
越数年,廖过汀,与木客同舟,笑对客曰:“子不识我,我却识子,某年某月,在富岗山邀银十四两五钱者, 即我也。正欲念念还,无从觅踪,今得幸晤,是天假我缘也。”启箧, 权银两函,曰:“此乃本,此乃利,请留之。”客曰:“些微之数,何足重视。”
廖曰:“ 昔之涂面改容,由邻逼也;取之未几,解邻结也。前玷难磨,心时戚也。有而忘无,天更绝也。请留之。”客曰:“ 子真实人也。吾将聘汝同为行贾。”廖曰:“ 吾以一岁奔走之积,仅供一家生计之资,余绝望也,奚可共业?”客曰:“ 本在我出,盈矣等分,绌则独受,若何?”廖许之。于是倩雁系银回家,而与运烟至浙。不十年,廖亦富,客益丰,同期均纳半刺衔,加级请封。汀郡传为佳话,而廖亦不讳前非焉。
野史氏曰:貌似正而心邪者,真恶也;貌似邪而心正者,真善也。此其间惟天知之,而东谈主不识也。不雅廖之事, 则明显矣。当木客处爱命不爱银之时,百金仅去其微,不外叹盗之奇,而私为己幸;迨后母子悉归,乃意外之事。在他东谈主虽识廖之盗由饥起,而谅非真盗辛勤。回念念涂面之形,终非正东谈主,必不与邀同行;乃木客竟收而用之,无怪两室好意思满, 各耀乡里焉。此天之是以全其善,亦以策励不正者,当反而为正也。
普 依 祠
粤东女子,时常于未嫁之先,方正姐妹,誓以十女尽嫁,方与夫临幸,名曰金兰会。盟后,若有先嫁者,朝拜花烛,夕拒欢床;其夫欲谐伉丽,截止穿戴,坐以待旦。三朝即吵归宁。与之归则豫,否或投水,或悬梁,或馁或刎,舍此一命此后已。死之日,群姐妹哭哀尽丧,设牌醮荐,誓不许配,亦有一女死而九女俱死者。此等恶风,父母虽严加履历,而不可革其痴心;有司虽剀切示戒,而不可挽其恶习。
惟闻香山小黄圃司翟小尹,珍重兹土,见古岩上树荫下,类多木主,风雨飘舞,蝼蚁剥蚀。询之甲长,曰:“谁家木主,虽无子孙,亦有族姓,胡为任其抛掷野外也?”甲长曰:“ 此乃金兰会中之女也。一誓令嫒,之死靡他。当其死时,缔盟姊妹,以其有义而隆祀之。迨后姊妹俱一火,岁时伏腊,谁牵记之? 其昆幼子侄,皆厌恶之,于是弃诸野外。齐人好猎,故有如是之多也。”翟小尹性本慈详,始闻其言,深为敌对;继想其形,心起恻怛,??捐廉创建小祠,饬役于治里之中,尽检而入之于祠,名曰“普依”。陈肴设醮,且为文以祭之,曰:“ 女归男室,遵礼守常。
轻夫重盟,背经坏纲。焉有十女,都作鸳鸯。一言为誓,木雕泥塑。亦知许字, 命在高堂。朝拜花烛, 夕拒欢床。保兹洁体,截止穿戴。欲归不与, 乘隙悬梁。众女闻之,同赴陌场。
烈非所烈,例难表扬。封窆辛勤,了此痴肠。既无夫服,何冀后昌。虽设神主, 岁时何望。无怪日久, 弃之谈旁。号风啸雨,情殊可伤。昔因倔强, 今有隐私。九原含恨,追悔莫偿。
我心怅然,爰创小堂。孤魂无主,凭式有方。默醒愚昧,安乐中央。谨具庶馐,束帛焚香。灵其鉴兹,来格来享。敢告。”翟小尹复为置产,添设春秋腊底三祭,此嘉庆十九年纪,迄今已四载矣。乡邻无复有投水缢死事。
昔者吾友常云,某处有房一所,哄传有缢死鬼,无东谈主敢居。
一世曰:“ 吾素不畏鬼。”整衾宿焉。睡至三更,听飒飒有风,视灯火转碧,灯前立有艳妆绝色服东谈主,心念念:“ 是房久空,遵从何来? 此即东谈主云缢死鬼也。吾当其如何迷东谈主投环。”逾时,服近帐前。生启帐出,假作哀起诉。鬼即持竹圈一,令由圈中视之。内有楼台殿阁,雕梁画柱, 奇榭曲栏,灵池碧沼, 真胜地也。鬼令入,生以手进。鬼曰:“乐岂手能取乎?”生挑左足进,鬼曰:“ 伸颈而入,则乐得矣。”生曰:“子以愚而受害,致有不散之冤。吾不受子之饵,替子消冤也。”忽不见,但闻空中抽噎而去。由是此房竟为洁室。此乃生之点醒其愚,而冤魂始散也。
今读翟小尹祭文,句句皆点醒语, 故冤魂自散;魂散则不为祟于乡,亦不盘曲觅替,何复有非命之事。可知阴阳一体,无不不错感格之矣。
两 头 东谈主
余在粤东,与友散布闲游。过华宁巷,见挨肩接背,拥巷塞衢。近而引领视之,乃一少年子也, luǒ裎袒裼, 胸腹前粘生一孩头,而伯仲眼耳鼻口悉备。启其眼,闭而无睛;拂其口,虚而无气;伯仲软而无骨,有乳无脐,臀上前生,无魄门,有阳具。
群呼为异。
有一东谈主儒冠儒服,摇折扇而言曰:“ 更有异于此者。”余因日采怪事,拱手而问其姓氏,答曰:“姓胡名之擎, 湖南宝庆才人也, 游幕来粤,休闲待聘者。”余邀之同行,登茶肆, 品茶问异。若东谈主曰:“ 昔在滇南,外出答客,途遇高峻汉子,衣饰丽都,金顶后光,惟帽似皂帽,较东谈主所戴者,高三四寸。讶其奇,蹑足凝眸而视。土着曰:' 此乃吾乡武秀才也。其帽之高者,头上生一小头,发清眉秀,眼有珠而口有舌。日则倦睡,夕俟生熟寐,而小头乃醒,与之言则能答;遇强梁穿窬而入,则能喊。”余曰:“一东谈主而具两灵, 昼夜皆醒,武生可为大将矣。伏甲奇师,可籍小头而知之矣。”胡曰:“ 小头之灵,不属于大头也,曾试之矣。其时听土着之言,而疑为诞。因与武生交,留之宿而侦觑之。更深,款武生睡,须臾鼾声起, 而床中童音作, 自言自语,揭帐而视,果小头醒也,其言无非儿童嬉戏之事。见余则喊之;告非强梁也, 则止。问之不答。次早问武生, 飘渺不知也。”余曰:“此非奇事, 乃奇形也。载之,可知天之生东谈主,亦幻化无意耳。”
北虎青卫
相传雷州乖癖,惊蛰时,蒙布饱读,置于祟台之上, 越日无之,佥谓雷公携去,作天饱读也。此说本近乖张。
余居雷幕经年,访之,非无其事,且雷亦不震,所怪者邪而称神,一曰北虎元戎,一曰青卫娘娘,随时作祟,遍户受殃。其为害也,附病东谈主而求食,借东谈主口而发言。祭以食则病轻,不祭则病重。然其害何分于白虎青卫也? 听病东谈主言,似男声,若家即往北虎庙祷告;似女声,遂刻青卫像,供奉于堂, 朝祭暮享。
肴必丰洁,且择味厚味,总借病东谈主之口以宜之。最爱不雅角抵,听洛滨诸戏,或三日一索之,五日一索之。其有贫不可剧,则延士歌以替,无笙箫饱读笛,亦可稍解其愠。必至倾陷其家此后已。
余与东东谈主蓉波高司马,散布晴皋。见有天后木像,抛于林下石隙,雨澌日暴,叹滨民亵渎神灵若斯也,命仆收而供诸仓中。询之胥役,曰:“此青卫娘娘,不可惹也,胡收之而归? 是神也,始因其为害而逢迎之,彼得谄而缠绕不去, 若家产尽东谈主一火,则弃之于野。乡东谈主非不敬神也,时常收像招祸,故见而远避之。”
然青卫之害,在于一家;而北虎之害, 在于一方。新正欲占休咎,默祷神前,束草为东谈主,腹中满装鸡卵,仆于地而滚之,卵有一碎,有一服打胎;若尽碎,但凡村孕服,无不打胎。即牛羊犬豕,亦皆胎落。
北虎能扶乩,青卫则不可也。东谈主有病往庙,用沙盘扶乩,但闻瑟瑟有声,或横写,或直写,字皆大草,据其书而录之。批毕,读知何鬼为祟,何过成灾,必如何禳祷而退,无不立验。倘有不验,再请扶乩,必责捐躯不洁,斋戒不诚,重令设祭。若再有不洁不诚,为祟益甚。
岁逢春秋,二庙土民,扛像相间出巡,排对都整, 仪仗显明,恍同王后之制;屯子烟庄,编棚结彩,张灯吹打,恰似宪驾降临。舁坐一小舆,而扛护者数百东谈主。其间东谈主忽浅酌低吟,流涎腾空,登杠旁,持铁箸与之。若东谈主执箸,从左颊插出右颊,竟似中箭,不见血流,仍耸峙杠上。舆即飞翔,杠上东谈主终不跌地。
迨神留心,抱其东谈主下,昏昏不知东谈主事。拔其箸,颊有洞而无血,养三日而洞弥矣。更好笑者,北虎出巡,必在青卫庙设床帐,置巾栉,舁北虎于青卫庙中,住宿一宵。青卫出巡,而北虎庙中,亦如前陈,以待舁青卫之像至。询其故,认为二神私相狎犯久矣。雷民遭北虎之患,可求救于青卫,故供青卫于家,媚之使悦,二神之患可免。
吁! 雷正神也,阐隐恶而诛心。囚书载雷祖出于雷州,是正神所生之地。既有此邪, 雷宜击之矣, 胡为任其为害兹区也? 盖地以雷名,善事者即以雷祖附会其说,而世传雷州乖癖者,即此是也。
梦 难 信
杭州沈济之,兴奋东谈主也。一夕,梦金甲神谓曰:“ 汝后园有藏金一大瓮,可往掘之。”沈问:“园宽,那儿可得?”神曰:“ 但见有草绳缚福字钱者,下就是也。”醒而念念之,适梦金甲神者,必财神也。明指财源,宁有是乎? 梦之真与不真,要视后园有绳缚钱否。坐以待旦,急往后园觇之,果见钱绳福字宛然,大喜。
至晚更深,掘深丈许,广几及亩,杳无所得。由是如痴如癫,狂歌喜笑,怒骂悲哀,逾年而终。
柘城李少司空,李子继迁,成进士。司空及太夫东谈主卒读后,继迁悲痛日深,成危疾。梦太夫东谈主教令服参,因以告医,医者曰:“ 参与疾相忤,不可服。”继迁犹疑未决, 是夜复梦太夫东谈主云:“医言不可听,汝欲求生,非参不可。我有参若干, 在某处可用。”醒告诸妻,探之果得。继迁曰:“母之爱我也如斯,灵在九原,尚复顾恤小子,医乃庸工矣。”服之,夜半发狂而死。
陆射山征君,梦尊东谈主孝廉公云:“ 吾窀穸内,为水所浸,甚苦。皋亭山顶,有地一区,召售无东谈主,曷往买之,而移葬于此,吾神所依也。”访之果合,乃以重值得之。及改葬。旧穴了无水,且暖气如蒸。悔已无及。迁葬后, 征君日就困踬, 子孙陶醉风尘。
江宁酬报寺僧房,每考场年,赁为举子寓。天下张生员者,主某僧房有年。其寺主老衲已故。张以获隽之难,凉了半截,数科不应考。忽一岁,老衲托梦于徒曰:“速买舟过江,请张相公来应考,今岁应登秋榜。”其徒告之,张喜渡江应考。发榜后,仍不第,因设祭怼之。夜梦老衲曰:“ 本年考场粥饭,冥司派老衲散给。又名不到,僧无处支拨,施主射中,尚应吃三场冷粥冷饭,故令愚徒相延,以弛我责难,非诳也。”
吁,梦寐之事,灾祥本难预决,图书所载不少,如赵武灵王梦处女饱读琴而歌,乃纳吴娃,卒至夺嫡饿死;张敬儿梦合座热,而谋反被诛;梁武帝梦华夏混一,而次日纳侯景之降,竟以一火国;汉武帝梦木东谈主欲击帝,而枉杀皇太子;徐知诰梦吞金丹,而次日术士献药,服之而终;宋史臧丙传,丙旧名愚,梦父召丙立于庭,指天曰:“老东谈主星见矣。”仰视之, 果黄明而大喜, 以寿星出丙入丁,故更名丙,字梦寿,偏激死,寿止五十一。可知梦之不真实矣。古语云:“ 至东谈主无梦。”非无梦也,即有梦,仍以无梦过之,未始于梦寐之事,留之于心,而决休咎焉。
顾 孟 姜
江宁顾生,有神童之名,未冠而入泮, 旋食廪饩。其妻学亦轶群,自比蔡文姬。家无儋石,惟望夫荣。
嘉庆己卯科,临场时,顾生病不可起,妻仓皇曰:“ 吾夫今科不第,一家无仰赖也。”夷犹迟疑。是夜笔下生辉,念念欲装男代试,惧难混进。
会点名时,天雨,戴雨帽,服男衣,入闱登号。有邻生与之同号者,素熟认,见而骇之,曰:“ 嫂因何入此间也?”顾妻手拂之,轻告以故。邻生哂归己号。已而顾妻倦卧, 雨帽衰败。
一世过之,风吹其帘,髻光照眼,伫立而视,致同号各生,拥站其帘。号官知觉,回明提调监临。讯顾妻,得其实情。
监临令其为诗,顾妻扫笔而成, 其诗曰:“ 良东谈主卯角称书囊,穷巷箪瓢苦备尝;患病临场群失仰,扮男住院代争脸。昔时已有黄宗嘏,本日岂无顾孟姜,笔下生辉先具兆,乞恩终卷渡慈航。”
监临阅而叹曰:“ 此乃才女也。可即其诗而入告, 惜终违例,恐干圣怒。”遂发上元县看收,闱毕发落。邑宰留养于署,认为女师。榜后,中丞命方伯率属集银二千两,助以送归。其夫因妻招祸,病日极重。及妻归诉,激上官之仁恩,叹荆妻之胆大,病日就痊,而益潜修,闻已鹏抟直上矣。
改 恶 报
廉州合浦南康墟,有宰豕为生者, 日于临宰时,见豕之畏就刀斧,高声呼号,心起不忍,恒欲弃而不为。然他业未能,一家八口,舍此无认为养,强而行之。迨后子已成童,令学别技,得藉口,即弃暗投明,吃素诵经。闻雷声起,虽至嗜好菜,必辍箸漱口,跪诵雷经,俟雷收声而止。如是者八九年, 未始稍懈。
一日早起,汗漫于门,忽邻居老服,向屠手招, 似有事告。
屠乃往日,入其庭,阒无东谈主焉。但见旁舍母彘产畜,咿咿喁喁。
正欲呼老服,而问所招何事,并告以畜产之情,顿时头眩目冒,仆跌于地,觉魂入于小豕之腹,欲言不克。念念此乃杀身害命之报,投胎为豕,从何救助,因想平庸咸传念佛不错消灾,于是默念雷经四十九回, 即黑云矗天, 雷电错杂, 霹雳一声, 击毙小豕,而魂转于身。老服惊而出视,曰:“ 彘已产矣! 邻屠何睡于阶也?”呼之不应。老服曰:“ 顷被轰雷击死乎? 胡为不击死于其家,而击死于余庭焉?”亟喊邻左,邀其室东谈主至,号大哭,屠乃徐起,若睡醒状。询其故,诉诸前由,老服曰:“ 吾未招子之来也。”无不骇异。
此嘉庆四年纪,阅今已二十春秋。适有自廉州而来者,述其事,知屠须发皆白,犹存于世。于此可征天谈之昭昭矣。其初之手招者,非老服,即母彘也。其魂之转胎为豕者, 瘅其屠豕之恶也。屠默理经,而感动伏雷者,彰其从善之心也。兹延寿于耄耋者,取其革面敛手,而能痛革其非也。孔子曰:“ 过则勿惮改。”真大圣之格言欤!
东谈主 头 蛇
安徽泾县溪头都胡氏,巨族也。乾隆初年,胡承,与侄蛟龄,幼时好登山陟岭,二子恒约同游,非暮不返。
一日,行至深岙,见熊罴结队而来,无隙可避,忙作矫猱升木,匿于树上,紧抱枝间。熊罴至此,仰窥树上,有二东谈主,念念欲啖之。是兽足直而不可上,守其自下。二子忌惮惊悸,汗流脊背。倏一斗大白蛇,飞驰而来,昂其首, 则东谈主头也;伸其身,高过于树。二子益加兢业。蛇明慧良久,对二子曰:“请勿惊,吾当驱之。”总结叱曰:“ 此贵东谈主也,尔等不可害。”熊罴即退,蛇亦周折而去。二子下树,归告父母,其父母咸严禁不许出游。二子亦不敢入山,潜心肆业,沉缅诗书。期年学成,承登进士,官至云南边岳;蛟龄入词选,官至京畿谈御史。
此事非异,异在蛇身东谈主头。蛇身东谈主头何异? 异在蛇而能言。物中能言者有之, 彼头乃东谈主,自能东谈主言,亦何足异? 异在能知贵贱,并能使不知东谈主言之兽,而能聆其言,从其命,而即退之。盖是蛇已修都而成正果,守此山而左右一方, 救东谈主涂炭,此山神也,不不错怪蛇目之。
王 三
王三,京都东谈主,未识其名。乾隆常年,从榷部来粤,派守行后稽司征务。五月间,令赍奏至滦阳,途经东平州,晚进传舍,拂尘濯垢。
听肆后服女,悲啼凄楚,问诸店子, 曰:“ 此乃张二家也。
其母孀寡,依媳为命,室如悬磬,赖子客进寄赡,偶遇不继,向秦东谈主以银盘放为生者,假以救急,俟张二旋日,权母子而完之,涓滴无负。这次张二外游十二年,音耗杳然。而秦东谈主因受信在前,再四继贷,月计其余,子大于母,积成二十四贯之多。朝逼夕索,黔驴技尽,惟有嫁媳以偿。州中东谈主知其有夫, 不敢迓之。秦东谈主利服犹青艾,愿质以抵贷约,诘朝迎娶。姑媳别离,哭哀尽变。”
王眉蹙良久,对店子曰:“张二与余莫逆,临行曾有银函托寄,烦为介绍。”店子领言往告。王解携行囊,检丝镪三十颗,替张二作书,封固炙干安身,邀店子引踵张舍,礼见其母,设言谓曰:“吾与令嗣,谊订金兰,同地而不共事。彼望京甚殷,僻处乏便,致绝音耗。闻余北上,余先寄函,请纳之,渠亦随后言旋也。希勿恐。”
王三返肆,秉灯跨马而行。至滦阳,投上奏折,寓肆候批。
是夜,梦游至城隍庙前,见高悬一牌,上写“ 王三寿元已尽,命数应终,因途经东平州, 赠张氏丝银三十两, 救其细君团圆。
虽慈岂爱护,实大功也。该地皮禀请奏闻,上天嘉之, 准加寿一纪,赐儿接嗣,该役等即回销差可也”。看毕,心默奇之,总结见二东谈主,对王三揖而谈喜,曰:“ 某等乃冥府差役也,因尔寿数应终,遣某等出京查招。至广东城隍庙,呈票挂号, 知尔领差来滦阳,忙返热河。讵想汝行善增年,悬有牌示,某等应回销差。第自京至广,自南至北,交往路资不少,求援之。”王亦许之。醒已天明,起而念念曰:“戋戋小惠,宁可邀大功乎?”同馆一友,起谈夜梦,亦如之。王乃售楮钱,焚于门外,以实己诺。
越日,文已发下,即转程至东平,仍栖前肆。店子喜见于色曰:“ 公来矣! 肆后张二,于驾去后,三日还家,行装润色,非往时比也。嘱余勿任寂寞往日。当往告之。”须臾,张二来肆,抱头仆首曰:“恩同泰山,感难尽矣。余游地不少, 诸多忘忆,足下说订金兰事,在何地也?”王曰:“吾闻令堂与令嫂,哭之甚哀,欲稍助以解离异,非说与兄极好,恐令堂不纳,故为兄作书耳。”张叹气曰:“ 世上订金兰者, 无数知名无实,足下真实人也。请过陋屋,聊申鄙悃。”甫初学,请母呼妻出而谢曰:“ 尊公说余子随后即来,此乃虚语也,今竟然矣。悲而转喜, 成人之好意思;虽为天数,实君德也。”款留设宴,张携三百镒馈王,曰:“ 秦东谈主盘息割妻,足下赠钞全妻,相去天壤。余颇蓄滋,可不十倍以报乎?”王曰:“ 吾悯情而输金,岂望报乎?”张再三呈之,王终不受而归。后王三果得明珠二,寿考以终。
吁,善之不可不为也。以三十金之善举, 而能挽命之缺数。彼视一钱而如命者,残刻为上,拥厚资,终遗子孙,消化于无何有乡者,睹此事,应亦知所悛矣!
混报入祀乡贤
嘉庆二十年,粤东有洋商入祀乡贤一事,已载入条例,通行天地矣。其事可不必载。而兹之所载者,实有不错昭戒、省愚昧焉。
凡报乡贤,由学而起。其初准结报出详后,正司铎痰风牵,眼耳鼻口,尽向于左;副司铎目眚为患,几至失明。二东谈主虽迅调平复,已苦不自胜。及牌位入祠, 当晚,文庙中有唏嘘长叹之音,拍案喧噪之响,在外过者咸闻之,致司铎夜不成寐,三眠三起,杳无他事。次早,洋商牌位,仆跌下地,与之扶起,夜仍仆地,如是者五。乃命斋夫密将牌位晚间放倒, 早则竖起,以省曲直。然怪声异响,无夕不有。结报中首列名者,一夕赴宴归,秉烛而行,忽翻入粪窖,奉陪者急捞上谈,已蛀从鼻孔中出矣。洗之又洗,其臭犹存。询其如何入窖,曰:“ 似有鸡冠剑佩者,肝火冲冲而来;趋旁避谈,腐朽而下。”由是神昏气浊,如痴如迷;而同声赞扬之各闻东谈主,或抱怪病,或起恶疮,或遭家不造,或肇祸无端,未有一东谈主得汗漫自适者。
惟新会进士谭别驾者,结报虽有其名,彼实不知也。夜梦先儒陈白沙先生曰:“ 子幼而潜修,壮而出仕,尚未审是商之降生寒微也。彼少孤而贫,拜铜工为师,学习管钥技。其貌洵好意思且都,得引进于欧好意思夷馆, 收充小厮。夷东谈主艳其好意思而恣情溺爱,是子利其财而曲意讨好。始为厮,继为伙, 终为洋商。十余年,竟成豪富。厥后舍己为人, 小惠不少,虽乡党中之贫难者,啧啧称谈, 究为商人庸东谈主。国朝定规,知识纯裕、品行端方、持躬孝友,方准入祀乡贤。是商曾以殴兄案拟刑笞,已失孝友之评;且从未念书,岂得点污黉序耶? 查子确无具报,而详内则有子名, 当速呈明, 整顿文教, 亦以申合手列子名之非也。”
又番禺刘孝廉者,亦梦一东谈主,章甫缝掖,拊其背,瞪目而言曰:“吾乃增城湛甘泉也。子不知新邑乡贤饲中, 新立洋商牌位。自古迄今,可有家徒壁立之商东谈主,得崇祀乡贤也? 其事虽在新邑,与他邑无干;然此端一开,畴昔狗盗鸡鸣之徒,皆得壮胆而入,峨峨文庙,变为钟灵毓秀之区矣。岭南东谈主泰半徜徉不决,惟尔铁中,庸中矫矫,可领众攻击,他皆不可也。此乃公务,不必以打扰二字避忌,当速之!”
谭别驾得梦后,过学查视,原报结内,果有己名;亦不与之剖论,邀约同邑绅土晋省。瞥遇刘孝廉,各述梦事,梦虽异而事则同,即列名具呈攻击。中丞接词骇然,一面行查, 一面奏请钦差谳明;掣出牌位,文庙宁静,洗沐忽醒,疴瘵亦脱然矣。
夫士为四民之首,商居四民之末, 岂得以末等之商,加于士东谈主之上? 其时其子弟妄起入乡贤祠意,应正言叱阻双飞 姐妹花,乃反讨好曲从,列名混报,戋戋小灾加身, 尚为轻罚;盖圣贤之绝恶,不外于严,牌位出则文庙清,事亦不错完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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